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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见面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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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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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桃听说七夕将至,各地跑江湖的班子都来到了桥头东村,借着十里八乡赶来求姻缘的男男女女小赚一笔。

    她想象着,集合江湖之力,是不是能让夫人一笑,看惯了冷艳,夫人一笑,又该如何美丽?

    对着一个护卫吩咐两句,不多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在她们眼前,不给夫人拒绝的机会,拉着便向马车里面走去。

    平时,夫人让小桃待她如姐妹,她不敢,但她心中一直尽职的维护着这段姐妹之情。

    ※※※※

    五颜六色的油彩,将豆芽脸涂成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不用讲一句话,只需夸张地啃掉一牙西瓜,再夸张地抖一抖黑布,变出许多西瓜皮来,在上头摔倒又爬起来,摆出各种无辜又滑稽的动作,台下已是笑声一片。

    这次,豆子也没有闲着,将自己的脸面画成了猴子,配合着师父,嗖嗖地爬上那支从箱子里伸出来的高高竹竿,在众人的屏息静息中,只见豆芽从手中抛出一块鲜艳夺目的大花布,从空中徐徐落下之后,竿头的豆子已然凭空消失。

    这一幕对于看惯了老派戏班与杂耍的观众而言,几乎是活生生的奇迹。有的人甚至惊叫出声。

    豆芽同样扮出惊恐的模样,手忙脚乱地在台上乱翻乱找,西瓜皮翻飞起来,他举起另一个大花木箱子,看似笨拙实则精巧地将漫天乱飞的西瓜皮全部接入箱中,然后关上箱子,气喘吁吁地坐在上面挠头,模样着实捧腹。

    丫鬟小桃早被这新奇的表演吸引,情不自禁叫了几次好,而旁边的夫人,与寻常并没有太多不同,但眼神却比平日敞亮许多,怔怔看着台上的豆芽。

    见气氛已然到了最高的一刻,豆芽咧嘴一笑,突然腾突跃起,翻身落地的同时,将拴在箱盖上的红制片一抖,一片片缤纷彩纸雪花般从箱内涌出,消失在空中的豆子手捧一个大饭锅,从箱中一跃而出,燕子般轻巧落地,等待别人打赏,对于她银子什么的最稀罕了……

    然而,更令小桃想不到的是,身边的夫人竟也用力鼓起了掌,眉目之间虽无明显笑意,但那久久都未扬起,仿佛被魔法固定了的嘴角,竟有了一丝小小的变化,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欲扬未扬,让他欣喜若狂。

    四目交望,小桃在看她,豆子也在看她,而她在看豆芽。

    台下掌声雷动,却不知有两个人的耳朵,在此刻空空如也。

    “小桃,你们在这等会,我找那师傅有点事嘞”!

    后台。

    她过来,目不转睛看着他,说:“真好,你又回来了。”

    豆子看到她的眉眼在微微颤动,很像一个努力想笑,但还是失败的人。

    “好久不见了。”因为勾了脸,豆芽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沉默良久。

    “豆子,你先出去。”豆芽转过头,“时间还早,出去随便找个地方玩吧。”

    “你让一个穿得像猴子的人上哪儿玩去!”豆子撅嘴,扯着自己滑稽的表演服。

    “你不穿这一身也像个猴子。”豆芽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在她手里,“去街上赌花生玩吧,今天师父批准你。”

    “有钱好办事,两位慢慢聊。”她的一张脸简直要笑烂了,欢蹦着出了表演台,还顺手掩上了后台的帘布。

    她没有去跟人赌钱,而是来到月老庙下的姻缘河,将自己藏在各地求姻缘的人群当中,趴在栏杆上看鱼,脸上,再没有一天开心的样子。

    后台,豆芽跟她对面而坐,她有些局促,低头摆弄着已经捏成一团的手绢。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豆芽笑着说,“爱笑爱闹,很像我徒弟。”

    以前……“以前”真是个不错的词。

    她看着他铺散在梳妆台上的工具,半晌才道,“能替我也画一张笑脸么?”

    他一愣。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太久没有笑过。”

    他沉默片刻,起身拿起了画笔。

    “他们都说我是患了怪病。”她说,“你不问我什么吗?”

    他摇头,将食指轻劝竖在她的唇上。

    一笔一笔,细细描绘,再悲苦的脸,也在油彩的掩盖下,变得喜气洋洋。

    “真好。”她把脸凑得很近,指尖小心翼翼地扫抚着镜中的自己,“笑得十分有趣,看了就让人高兴。”

    豆芽点头:“但这并不适合。你生来主不是做花脸小丑的人。”

    他递给她一张面巾:“擦了吧,被人看到,会笑话堂堂的将军夫人。”

    “多留一会儿。”她摇头。

    他笑:“我记得从前你一笑,眼睛就弯成月牙。”

    “是,他也这样说。”她叹气,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她已经贵为将军夫人,如果还和豆芽藕断丝连,秋水一剑知道,这个向来杀伐果断之人,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她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了。

    “小师娘呢?”豆子故意朝他身后瞅。

    本想敷衍这鬼灵精,可是,不给她讲实情,又能再讲给谁听呢?

    他讲得太慢,直到太阳爬上正中时才讲完。只是他其它的都没讲,只是讲了他与明月相处的每一天,可惜她已经嫁为了他人妇。

    豆子伸出手,触着他的心脏,问:“这里疼?”

    “对。”他笑着点头。

    “为什么不哭?”豆子歪着头,“我上次磕破膝盖都哭了一个时辰呢!”

    “傻孩子。”他摸着她的脑袋,“花脸小丑怎么能哭呢,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看到他的人都开心。以前师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今天才懂。”

    豆子瞪着眼睛,十分迷茫。

    过了片刻,摸了一个桂花糖塞到他嘴里,关切道:“你哭吧!边吃糖边哭,就不那么难过了。”

    “师父不会哭。”他拧了拧她的脸,“不管怎样,把笑脸留给别人,总比哭哭啼啼强。”

    豆子想了想,低头吃糖,不说话了。

    ※※※※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常握着一把扫帚,在庙内庙外缓缓地扫,冬除落雪,秋扫黄叶,把时间一点一点扫到了遥远的背后。

    山太高,路太险,注定没有多少香火,佛前供桌上的瓜果,都是老和尚自己从后山上摘下来,偶尔也会有过路的旅人进来拜一拜,偶尔的偶尔,也会放下微薄的银钱,然后在出庙门的时候跟老和尚说声阿弥陀佛,你这庙也太小了。

    庙小如芥,一座佛像,一个禅房,一间僧舍,剩下的便是厨房与茅厕,刚刚占去山腰转拐处那一小块平地,从僧舍的窗户看出去,一丈开外便是悬崖。

    庙像棵怪异而倔强的孤松,在最靠近危险的地方扎了根,安然生长,风雨不动。

    老和尚也有无聊的时候,尤其是冬天最冷的几日。既无人相陪,就只好揽着他的扫帚在庙门口的石阶上坐一坐,听群鸦乱叫,看满山雪缺。

    有时也会跟他的扫帚讲话,内容无非是我离见佛祖之日已不远,寺庙没了我,又有谁来摘果供奉,谁来打扫修葺,连你这把世上最好用的扫帚也无人再用,庙虽小,物虽微,也是一重世界,若就此荒废,着实可惜。

    寺庙便是月老庙,除了每年的七夕的前后繁华,时间一过,许多人就再也记不起某某小村庄之中,还有这个一个月老庙。

    老和尚是一个游方和尚,他来了,豆芽才搬出了寺庙,但两人关系很好,豆芽也曾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说给了老和尚听。

    老和尚念着佛经劝他放下,可他却放不下。

    第二天,豆子独自跑去了月老庙,老和尚在喝香喷喷的野菜粥。

    “我师父说他不会哭。老和尚,他是不是得了怪病?”她把粥碗从老和尚手里夺下来,“大家这么熟,不许诓我!”

    老和尚为难地看着她,想了想,说:“那不是病。”

    “那是什么!”她扯他的胡子,然后满地打滚,“不说我就天天赖在这里,吃穿你!”

    “行行,告诉你也无妨。”老和尚投降,“阿弥陀佛,真是一小冤债。”

    这天,天快黑的时候,豆子才从月老庙出来,一路无精打采。直到走到家门口时,才突然抖擞精神,像往常一般蹦进门去。

    师徒的表演,依然继续,集市上照样每天都有喝彩声。

    不过,她很久没来了。

    ※※※※

    “启禀将军,为夫人生辰请来的戏班与杂耍艺人,都已到齐。”一个家丁匆匆而来,递上一份名册,“将军请过目,若无不妥……”

    “不必看了,此等小事,你们酌情办妥。夫人生辰当天,加强守备,莫让鸡鸣狗盗之辈混入。”他心中烦闷,三两句打发了下人。

    家丁领命而去,剩他在回廓里又发了一会儿愣,方才转身离开。

    明日是她生辰,前两年秋水一剑都因领军在外而错过,今年他在家,说要将天下最有名的戏班跟最有趣的江湖艺人都请来为她表演,据说他们的表演十分精彩,见者无不叫好,将军府也需要一些热闹。他还暗自存了些希望,说不准这样的热闹,能让她一展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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