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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位老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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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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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时刻,顾铁乘坐着垂直盾构机在气势磅礴的喧嚣中沉向地府,约纳在潜地舰的灵堂中初代占星术导师谈论着两个世界的话题。而位于阿尔卑斯山北麓的奥地利萨茨堡刚刚迎来一场降雪,飘飘扬扬的雪花让小城显得银装素裹、洁净安详。欧洲高速公路风网系统进入自动除雪模式,隔离带上的涵道风扇在公路上空制造出一堵无形的风墙,雪花被吹向路基外侧,不会在路面上堆积起来。路面温度在冰点以上,柏油铺装层状况良好,除了因降雪造成的能见度下降之外,今天的A1高速公路可以说一切正常。

    一辆氢动力宝马旅行车在最左侧车道缓慢行驶,监控雷达显示它的时速只有65公里每小时,远低于最低限速90km/h,欧洲高速公路管理局的值班人员发现了这明显的交通违章现象,“吉姆?”坐在屏幕前的男人转个身喊道:“I-3违章,发生在奥地利段,今天网络似乎有点不顺畅,连接数据库总是出错,你要打个电话给奥地利交通部吗?”

    “I-3而已吗?”另一名值班人员放下咖啡杯,调阅系统中的监控录像,随着镜头的放大,坐在方向盘后的驾驶员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呵呵,你瞧,只是个胆小的老太太而已,她是按照风网系统上线前的雪天限速在开车呢。”吉姆禁不住笑了起来,靠在椅背上啜了一口热咖啡:“不会用自动驾驶装置,在下雪天慌了神儿。放轻松吧亨利,这样的鬼天气我们只要坐在暖和的房间里喝点热乎东西,吃着甜甜圈聊聊天就行了,就算奥地利警察也不会在乎这样的小违章的。――再说今天下雪大家都开得不快,老太太妨碍不到别人的。”

    亨利闻言也扬起嘴角:“谁说不是呢。对了,你昨天晚上看莫斯科中央陆军与希腊帕纳辛奈科斯的比赛没?连续打了两次加时,若不是纳比卡罚丢了关键罚球,可能还要进入第三次加时啊!”

    “什么?莫斯科人又赢了?见鬼,那我的彩票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吉姆凑了过来,两人开始回放昨晚欧洲篮球联赛的精彩镜头。由于监控系统一直蜂鸣提示宝马车的违章行为,亨利随手按下按钮,将这辆车设为监控特例,排除出报警范围。

    欧洲高速公路管理局远在德国汉堡,两名值班人员自然看不到奥地利发生的真实情况。在他们移开视线的刹那,那辆宝马旅行车忽然做出一个干脆利落的高速麋鹿变线(为躲避突然出现在车子前方的麋鹿而进行的紧急变线动作)滑到了第二条车道,坐在驾驶席上的老奶奶被强大的侧向G力晃得惊叫一声,从瞌睡中醒了过来,发现方向盘在自己转动不停,“咦?难道我打开自动驾驶了?”她疑惑地伸手在液晶屏上点点戳戳,没看到前方有一辆速度更慢的大型货车。这时车子再次做出漂亮的规避动作,刷地贴着货车尾箱并线到第三条车道。

    “哎呀?”老奶奶眼睛差点被甩掉,她迷迷糊糊地握着方向盘,自言自语着:“明明没打开啊,难道是下雪路太滑了?还是该休息一下了?哦,已经连续开了五十分钟啦,改休息一下喝杯热茶了吧……”

    宝马车慢悠悠驶向匝道出口,这时高速路上有一辆汽车呼啸而过,V12发动机的咆哮撕碎了周围的静谧,银色的老款阿斯顿・马丁DBK双门跑车以超过270km/h的惊人速度奔驰在最内侧车道,鲨鱼般的进气格栅将空气疯狂地吞入发动机舱,燃油在十二只气缸内燃烧爆炸,化为超过六百五十匹的轮端马力。在如此快的时速下,人类的视野会急剧缩小为尖针般的狭窄一束,在车流密集的洲际高速上如此开法无异于自寻死路!但驾驶汽车的并非人类,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之眼,若在高空俯瞰A1高速公路,能看到阿斯顿跑车在两个小时的驰骋中从未变换过一次车道,从始至终在第一车道高速行进,两侧车轮与车道线的平均距离都没有1毫米的改变。在车子的前进路线上,稠密车流自动向外侧并线,空出一条空荡荡的内侧车道,对于驾驶者来说,这或许是自动驾驶系统的某种判断,或者是紧握方向盘的手的无意识转动,没有人怀疑并线这个动作,毕竟这是开车过程中最自然的行为,“这车得有多快?一定要收到一大摞高速罚单了……白痴,活该!”顶多望着阿斯顿马丁一闪而逝的流线型尾箱发出如此慨叹。

    “要喝点什么吗,亲爱的父亲?”温柔的男性合成音在车厢中作响,声音的主人察觉到驾驶者心率的变化,贴心地将空调温度降低1度,略微升高音响的音量。Bang&Olufsen音响系统奏出柔美的大提琴曲,可就算夏尔・卡米尔・圣桑的《天鹅》也没办法抚平驾驶者焦虑的心境,“还需要多久?还能再快点吗?……该死,汽车技术简直太落后了,这愚蠢的交通方式……”头发花白的老人敲着方向盘骂道。

    “伯爵红茶好吗,亲爱的父亲?”男性合成音再次询问道。它早已在前方一千米外的‘欧洲特快’巴士上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红茶,可没有父亲的允许,它没办法擅作主张将茶端到老人面前。

    “……给我冰水。”布兰登・巴塞洛缪博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重重靠在座位上,用手松开领带结。

    2.5公里外一辆重型载货车的左侧六个轮胎忽然自动降低了0.1个胎压,货车产生一次颠簸,司机奇怪地看看后视镜,以为自己轧到了什么东西。后车厢内门闩脱开,一瓶法国依云矿泉水从摔坏的包装箱中滚出,打着旋儿撞在路边的灯珠上,晶莹液体溢出瓶口,马上被涵道风扇扬起在空中,沿着除雪模式制造出的风之穹顶铺洒开来。2秒钟之后,铺展到4立方米大小的水幕温度降至最适宜饮用的4摄氏度,风墙出现一个缺口,液体被瞬间压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水球,猛烈地弹射出去。

    跑车的天窗无声开启,巴塞洛缪举起空的水杯,甘美的冰水汩汩注入杯中,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天窗关闭,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角冰花出现在杯口,没等老人仔细端详就在暖风中消融,巴塞洛缪知道这是它的小小心意,这虚拟的智慧总在小地方展露自己的殷勤。“谢了。”博士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感觉冰凉的矿泉水注入身体,暂时缓解焦渴的心情。

    “还是要提醒您注意心脏,亲爱的父亲,这是今天第六次提醒了。如果您厌烦的话,我会试着少说几次,不过您真的需要服药了。”男性合成音说道。在与父亲对话的同时,它的触角深入周围五公里内所有移动物体的中枢芯片,移动车流制造出空闲通道。“另外,预计我们会在三十五分钟内到达GTC总部,在机场因降雪天气暂时关闭的情况下,没有比驾车更快的方式了,亲爱的父亲。”

    巴塞洛缪博士哼了一声,“我的心脏没事。总部的情况呢?他们还是决定强行发售‘世界’客户端吗?”

    “是的,亲爱的父亲。窃听配饰委员会的全体会议风险值太高,不过这个倾向已经非常明显,全世界门店都已经重新开张,即使恐怖袭击也没办法阻止GTC发布游戏的步伐。”合成音回答道,“由于中非战争导致的舆论压力,GTC的国际形象受到了很大冲击,联合国安理会表现出不友善的态度,GTC需要坚定推行‘世界’计划以转移全球媒体的视线。”

    “在没有我的情况下!把我逼走,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帮混账官僚!……可恶,还太早了,还太早……”老人捂着胸口喃喃道,“如果没法再拖延时间,上千万名愚蠢、懒惰、一无是处的游戏者就会降临世界,夺去一千万个自由的灵魂……即使千方百计缩小发售规模、阻挠发售日期,最终还是同样的结果吗?看来必须提早发动了,就算时机尚不成熟……”

    男性合成音劝阻道:“同步率还远远达不到要求,亲爱的父亲。这样发动的话等于强行进入‘第三类降临’,生物芯片会过载烧毁,植入者也会因此死亡,这样做就显得毫无意义了,不是吗?”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老人用力一拍方向盘,阿斯顿马丁发出响亮的鸣笛声。“为什么他们的同步率提升这么慢?按照预言,此刻应该早到达了不可逆端线才对!为什么他们还在低水平徘徊?这样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反攻?”

    “对不起。”合成音说了这样三个字,沉默了一会儿,“您的心率到达危险范围了。”

    巴塞洛缪呼哧呼哧喘着气,用力按压左胸口。在他衰老的身体里,那颗植入心脏部位的生物芯片触角早已遍布每一个神经末梢,芯片本体呈现灰暗色泽,触角也萎缩溃烂,显然早已失去活性。

    这腐烂,早在二十年前那名叫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的游戏人格造访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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