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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八月火 第四〇九节 我如朝露降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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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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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谈谈……”

    方之天的声音响起在那廊道里,随后这片空间中安静下来,只有已经晕厥过去的应子丰仍旧在流血抽搐,远远近近的有人过来了,崔国华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赶去处理。笔×趣×阁www。biquge。info沉默许久,家明偏了偏头:“说啊。”

    “我们都知道,这个人无足轻重,杀了他或者留下他,其实意义都不大。”方之天示意了一下地方的应子丰,沉吟片刻,“真正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应海生。”

    家明笑起来:“我不怎么介意杀他全家。”

    “我明白,我也清楚,能够进入裴罗嘉杀死御守沧的人,绝对有这个能力,你如果真的要杀应海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但有些事情,你也知道的,呵,如果应海生突然死了,炎黄觉醒就会大乱,无论如何,我只能维系眼前的局面,如果你真的要做这件事,我就必须出来阻止,你当然也可以杀我,我相信国华和叶莲他们也保护不了,况且你以前救过我一命,但无论如何,总有些人是你保护不了的。”

    “我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不仅仅是沙竹帮,但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无论那是什么,我相信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方之天笑了笑,“这件事情如果可以停止,我保证所有人都不会受到追究,灵静也好,怀沙也好,灵静的父母也好,那位张老师的家人也好,应海生那边,我扛下来,相信这件事情之后,应家的人也不敢乱来了,不是吗?”

    短短几句话,他说得缓慢,字斟句酌。家明面上表情似笑非笑,枪口对准了应子丰依旧没有离开。过得片刻,方之天笑出来:“这件事情,我也会很有压力的。”

    再次沉默下来,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叶莲忽然笑道:“再不送这根废柴下去,估计他就真的要死了。”

    这一次,枪口终于移开。

    “就这样?”

    望着地上的应子丰,家明的目光有些深沉。然而,空气终于在陡然间缓解开来,方之天毫不掩饰地长舒了一口气,眼见家明往后退走,连忙开口说道:“啊,对了,你看,外面这件事闹这么大,我觉得……”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微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家明转身隐没在那边的拐角处,方之天张开嘴在那里,过了很久方才回头:“哈,我没说什么交待啊,大家商量个借口嘛,还是有多细节没谈呢……”

    说完这句,回过头去:“那只手送过去,说不定还能接上……我现在头很痛,要想想这件事到底怎么善后……”

    “他好像一早就做了可以谈这个打算。”崔国华说道,“如果我们早点过来,伤亡会不会少一点。”

    “不会的。”方之天叹了口气,“应子丰的身后是应海生,这件事他是做给应海生看,他有力量而且毫无顾忌,就算是军队,估计一时半会都奈何不了他,这样的人,应海生也不会敢动……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今天看到他,感觉跟以前很不同……”

    过了一会儿,他又摇了摇头:“没有一点朝气,跟死了一样……”

    方之天坐在房间里,轻轻揉着有些发胀的额头,崔国华从门外走了进来。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新宁帮老大赵振海全家被灭门了,据说有人冲进去,前后不到五分钟,杀光了所有人,然后放了一把火,目前那边还在清理尸体。”

    方之天抬起头来:“黑帮老大,江湖仇杀死全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种意外不用拿来说了吧。”

    “我们发现了顾家明。”

    “呃?”方之天愣了愣,“他在犯罪现场没走?”

    “不是,他在海边的防洪大堤上坐着,正在看夕阳。”

    “那不是很好吗?青春年少的人多看看美丽的东西,人也会变得开朗很多的,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然后呢?他没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吧?”

    “他身上有血,然后……他把枪就那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人报了警,警察现在已经赶过去包围那里了。”

    “头好痛……这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夕阳在西边的天际烧出彤红的火烧云,那片大海也变得格外灿烂迷人了起来,波浪悠然荡漾,远远近近有行驶的船只。防海大堤上载了树木,修建了花圃,一向是夏曰黄昏时行人消暑的好去处,不过,今天这里没有了行人,远远的,数十辆警车将这边包围了起来,甚至阻断了那边道路的交通,上百名警员下了车,躲在警车后方远远地望过来,不敢作出什么行动,就那样围着,警员彼此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被他们望着的防海大堤上,一名穿白衬衫的少年人坐在长椅上,望着那辉煌的天空与大海交界的方向,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已经坐了许久。

    东方路走进来的时候,跟警局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会儿,随后还是只身朝这边走过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坐在椅子上少年的背影时,他忽然觉得有些感慨,虽然也有些忐忑,但恐惧并不多,或许因为大家原本就熟悉,或许因为那道背影在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萧索。

    一把冲锋枪放在他的身边,东方路在长椅边站了几秒钟,随后拨开冲锋枪,就那样在他旁边坐下来,两个人坐在那长椅上,望向那片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犹如巨大的火烈鸟一般奔向天海相接的苍茫长云。家明在轻声地哼唱一首歌,东方路听着那歌词。

    “……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她的脸,就以为和她能永远

    ……

    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有谁能听见

    ……

    我坐在床前转过头看谁在沉睡,

    那一张苍老的脸好像是我紧闭双眼,

    曾经是爱我的和我深爱的都围绕在我身边,

    带不走的那些遗憾和眷恋就化成最后一滴眼泪

    ……

    有没有那麽一滴眼泪能洗掉后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

    再给我一次机会将故事改写,

    还欠了她一生的一句抱歉

    ……

    有没有那麽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

    星星太阳万物都听我的指挥,

    月亮不忙着圆缺春天不走远,

    树梢紧紧拥抱着树叶有谁能听见

    ……

    耳际眼前此生……”

    声音哼唱到这里,家明停顿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低至微不可闻,东方路只听见几个词“漆黑……又是谁……”却没有了哼唱的旋律,他是轻声在念出来了,如此过得片刻,东方路开口道:“没办法的事……”

    家明望着那片天空,没有回答,东方路深吸了一口气,闲聊般的说道:“方叔叔过去找你的时候,武装直升机和军队都已经出发了,如果你只是杀了应子丰什么事情都不做当然没什么,但事情闹太大了,没办法收拾的……”

    他回过头,朝远处的警察们笑着挥了挥手,随后再转过来:“应子丰的手接上了,不过他精神有些紊乱,算是……暂时姓的疯掉了吧,如果以后都没办法恢复,算是跟死了差不多,不过……不骗你,他还是可以恢复的。”

    “方叔叔那边会跟应海生交涉,知道你不需要别人记着你什么,但是你救过他,帮大家打退过源赖朝创,杀了大内长督、诸神无念、荒卷真世这些人,更重要的是干掉了御守沧,还有抓住伯爵啊,特别是若若,她的精神力平复很多,不过,似乎还会有继续出事的可能,到时候……呵,不说那么长远的事情了,总之,他总是记得你的人情,这次的事情,他也压得很辛苦,我觉得……总得体谅一下他……”

    “当然啦,你这样一闹之后,应海生的影响力会下降很多,方叔叔这边也会沾光,当然这样说未免有点那什么了,呵……上午你出手的场面被小婉看到了吧,她整个下午痴痴呆呆的,我也有事,没办法跟她说什么,另外我听说灵静突然去维也纳……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说出来吗?”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家明淡淡地开了口。

    “算了。”东方路靠在椅子的背上,“那现在怎么办呢?你的这把枪?”

    “抓我吧。”

    “……”东方路看了他几眼,“别开玩笑了。”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家明笑起来,“叫他们过来吧,我说过了,这件事给你们一个交待。”

    “……”

    又看了几眼,东方路嘴角抽动几下,“算了,骗也是我被骗,你等着,我拿手铐过来,如果你要反抗,把我当诚仁质冲出去,看在朋友一场,下手的时候拜托别太重……我已经看过被你一拳打过的那辆出租车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出两步又停下,扭头望了家明一阵,再次确定不像在骗人的时候,方才朝着那边警车的方向走过去。

    家明闭上了眼睛。

    这一个地方,他曾经无数次的来过,他和灵静、沙沙放学的路上,沙沙打架受了伤,他在这里给她上了药,他们在树木与花圃间追逐打闹,那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住在一起之后,傍晚他们过来散步,沙沙喜欢用吃过的果核逗弄别人牵着的小宠物,灵静去下面的沙滩捡贝壳,赤足,裤管挽起来,在水上跳啊跳的,俨如欢快的精灵,他们曾经有过一只小猫,后来不见了,那时候灵静抱着它,一家三人就在如火的晚霞中散步到华灯初上的时间,踩着满地的霓虹,那种感觉,叫做幸福。

    涡轮的声音隐隐响起在天上,他睁开眼睛,一架大型客机就在傍晚的天空中飞往云霄的彼端,灵静到维也纳了吧,沙沙也已经上了船,那船驶向威尼斯的幽暗天琴总部,有凯莉为她们艹心,以后应该不会有事吧,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不熟悉环境,会不会哭……犹如歌词里说的,还欠了她们一生的一句抱歉……不断地向前回溯,他忽然想起尘封已久的一段回忆。

    二零零二年的那个秋天,他接受了裴罗嘉的杀手晋级考评任务,冲进黄家的别墅,杀光了当时在那里的所有人,上二楼放置炸弹的时候,忽然在一张桌子下发生了一名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躲在那儿,望向他的目光中有畏惧、有执拗、有不屈,他将枪口对准她,扣动了扳机。

    现在想起来,少女的那张脸,在冥冥中,与灵静重叠在一起。

    他抱住了头,陡然间升起一股撕裂一切的痛楚。数十年来都再未有过的一滴眼泪,陡然从眼中落下。

    从长椅上站起来,家明走向拿了手铐过来的东方路。

    “真的要这样啊?”

    “有件事拜托你。”

    “说啊。”

    “等到有一天扳倒了应家,把应子丰杀了。”

    “呃……自己来不是更过瘾吗。”看了家明一眼,东方路耸了耸肩,“好吧,如果我有那个机会,话说回来,我问最后一次啊,真的来?”

    “头很痛啊……”

    “跟方老大一个毛病。”

    “咔”的一声,明晃晃的手铐挂上家明的手腕……

    “搞什么……抓他?”方之天顺手将一本卷宗扔到桌上,“本来就没做这个打算啊,我吃饱了撑的?”

    东方路耸了耸肩:“他主动要求的。”

    “他还真是想要负起这个责任,给我们一个交待啊……可是这个责任到底怎么算。”

    “没有比死刑更重的了。”

    “判他死刑又怎么样,问题是……我根本没打算要他这个交待啊,他交待了,我跟高天原、幽暗天琴这些方面怎么交待……”方之天又开始揉额头,片刻后,“算了,送他上法庭,罪名是……协助沙竹帮毒贩潜逃,马马虎虎判他几年,反正他想要出来也关不住他……真是爱找麻烦,对了,要把他送到温和一点的监狱里去,单间最好了,有谁惹他的话,我怕会打死人……”

    八月下旬。

    山岭之间树木苍翠,生机勃勃,依旧炎热的阳光下,一辆囚车从荒僻的山路间驶过,长了一张女人面孔的司机带着耳机,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哼唱着歌曲,不亦乐乎。

    临近下一个岔道口时,一辆卡车陡然间疾驶过来,挡住了去路,那车门一开,一名穿着带浅绿花纹夏装的少女跳了下来,手持霰弹枪对准了囚车驾驶座,目光凌厉有如冰刀。

    囚车在第一时间停下,名叫叶莲的司机出了车门,笑着举起双手:“薰小姐是吧,我们知道你来了江海,方先生说,你要见他,随时都可以,他要跟你走,也请便。”

    眼神冰冷如刀的曰本少女举着枪,狐疑地走到囚车后方,一名“乘客”从上方走了下来,其余的囚徒和看押的两名警察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那绝美少女的冰冷融化,扑进对方怀里。

    两人在道路边说话,渐渐的,少女摇着头,泪水布满了脸颊,争执起来。叶莲开动挡路的那辆卡车,退向开来的岔路,顺便与那道路边跑车里的一个曰本男人打过了招呼。

    十多分钟后,从车上下来的人依旧回到了车上,叶莲无奈地摊了摊手,开动了囚车。少女望着车上的那人,缓缓地追出几步,又追出几步,陡然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哗”的给霰弹枪上了膛,猛地朝囚车冲过去。才冲出不远,原本在那边车上的曰本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制住她手中的枪,将少女用力抱住,随后朝车上的人挥了挥手,作为告别。

    被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抱住的少女犹如困兽般的挣扎,但终于没有任何效果,她的目光望着那囚车上的少年,对方的目光也是温暖而和煦。终于,在这种对望间,囚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那一天,威尼斯,幽暗天琴。

    沙沙坐在那儿,看着对面名叫凯莉的白人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几份东西放到桌上。时间沉默在房间里,她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身体逐渐颤抖,渐至无可抑制的哭泣出来,眼泪布满了整张脸颊,她翻过一遍,又翻一遍,终于,陡然间推翻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转身冲向门外。

    少女哭泣着,在迷宫似的走廊里不断地寻找着出口,路过的人们都扭头看她。

    不久后,维也纳。

    演奏室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静静地在钢琴前弹奏着,不久,在旁边作为评委的导师们微笑着开始鼓掌,少女站起来行了礼,光芒从窗外射进来,映出一张清丽而落寞的侧脸。

    她的目光越过导师们的身旁,越过那在窗前飘动的白纱,望向东方那白云如絮的天空,想起之前无数个如此晴朗的夏天,以及那在晴朗天空下的他和她们。

    夏曰即将过去……

    江海。

    提着蓝色的小手袋,穿着长裙的雅涵走出张家别墅大门,她的脸上擦了淡淡的粉,但依然可以看见那仿佛褪去了血色的苍白的肌肤,这使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显出一种仿佛燃烧出苍白光焰般的,病弱中的美感。

    黑色加长型轿车的门打开,她走了进去,随即,车辆缓缓起步。

    叶莲坐在对面,将接通了的电话递给她,她深吸一口气,接了过来。

    “……我看了你的信,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想过了,我不怪你……”她仰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努力让眼眶中的湿润感觉退回去,目光望向车顶那黑暗虚空的某一点,回忆中的点点滴滴,都从眼前流过去。

    “我要一个你的孩子……”

    耳畔,仿佛有淡淡哼唱的歌声响起来,遗落在未名的远方……有没有那麽一朵玫瑰永远不凋谢,

    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

    为何人生最后会像一张纸屑,

    还不如一片花瓣曾经鲜艳。

    ……

    有没有那麽一张书签停止那一天,

    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那一年,

    书包里面装满了蛋糕和汽水,

    双眼只有无猜和无邪让我们无法无天。

    ……

    有没有那麽一首诗篇找不到句点,

    青春永远定居在我们的岁月,

    男孩和女孩都有吉他和舞鞋,

    笑忘人间的苦痛只有甜美。

    ……

    有没有那麽一个明天重头活一遍,

    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

    不让故事这麽的后悔有谁能听见,

    我不要告别……

    黑暗中,家明放下电话,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缱绻的笑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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