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周期与股市
已故的英国经济学家威廉·杰文斯因为从不矫揉造作，所以其作品的可读性很强，他曾经用一个理论描述了经济萧条与太阳黑子之间的关联性。他列出一系列最早可追溯到17世纪初的数据，这些数据表明两种现象之间具有明显的巧合性。由于太阳黑子数据不够充分和可信，他出于人之常情和个人偏好而降低了二百年前的那次重大经济萧条的重要性。1905年年初，我曾经在《纽约时报》上发表文章专门批评过威廉·杰文斯的理论——虽然华尔街从内心里是相信恐慌和繁荣具有周期性的，但是它在剧烈波动的时候并不关心太阳黑子数目的多少。年轻人的特点是莽撞，他们并不相信所有的说教。或者我们可以用更客气一点的说法，这种偶然的周期性联系并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总统大选和经济飞涨之间仅仅是巧合一样。
许多经济学家和谦逊的经济界人士都很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周期性，这种信仰的产生非常复杂也非常合理。人们即使不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能够明白，整个世界的运行和发展绝不可能是一条直线。这种运转更像是我们的地球围绕太阳所进行的运动——它在众多星体的环绕下逐渐向织女星系靠拢。
无论萧条还是繁荣都有各自的周期。每个了解近代历史的人都可以列出我们所经历过的经济萧条的年份——1837年、1857年、1866年、1873年、1884年、1893年和1907年，假如愿意的话加上紧缩的1920年也可以。从这些萧条的年份上至少可以看出它们的间隔是不一样的，大都在10～14年，而且间隔越来越长。在下一章里我们会分析这种周期理论，并且讨论这种周期性是否具有实用价值。
但是这一理论的实用性是完全建立在人性本身之上的。繁荣会激发人们的狂热，而这种过激行为的后果是悔恨，于是萧条随之到来。在恐慌萧条的黑暗岁月里，工人得到所有东西都会感谢上帝，并从微薄的工资中留出部分结余，而资本也会更倾向于低利润和回收快的投资。正如大部分美国铁路公司在1893年大萧条之后进行了重组一样，应当有一个重新调整的时期。近些年来我们已经开始发现，我们的收入超过了支出、货币的购买力下降、冒险的风气愈演愈烈。我们从一个平静死寂的经济时期走入了真正活跃的经济活动之中，而后者又逐渐演变成泛滥的投机行为，高利率、高工资和其他的经济症状已经显现出来。在经过一段时期的美好岁月之后，发展的锁链目前已经到了它最脆弱的边缘。1907年的崩溃表明，萧条将笼罩股票市场和商品价格，随之而来的是大范围的失业，储蓄银行的储蓄额通常会出现实际的增长，但是冒险事业所需的资金是绝对无法得到的。
我们需要一种没有感情的晴雨表——平均股价指数，好让我们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何处，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股票交易的平均价格指数在所有的晴雨表中是最公正、最无情的，因此也是最好的。这些指数包括了许多数据，其中早期的证券种类较少，但是道·琼斯公司三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过记录。
阅读这些指数是非常有效的，虽然阅读本身常常会让乐观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都感到不适。晴雨表预测糟糕的天气并不需要现在的天空布满乌云。心怀幻想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不幸的布朗夫人在后院种植的作物最终还是会被暴雨摧毁。在过去的许多年中我一直努力在报刊上探讨平均股价指数——这一由已故的《华尔街日报》的创办者查尔斯·道提出的理论。虽然现在就断定分析价格运动的方法是如何卓有成效还为时尚早，但是所有敢于进行这种讨论、观看这种晴雨表的人都应该记得因为没有预测到布朗夫人的不幸遭遇而产生的深深自责。
道氏理论是非常简单易懂的。他认为在股票市场的发展过程中同时有三种运动存在，最重要的运动是主要运动，比如开始于麦金利重新当选为总统的1900年并在1902年9月达到顶峰的牛市；1901年的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抛售事件给股市所造成的著名大恐慌，而股市并没有因此停止发展，只是稍作了调整；还有产生于1919年10月并在1921年6—8月达到顶峰的大熊市。
根据经验我们可以知道，这种主要运动至少会持续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在这一过程中会有道氏理论的次级运动相伴——在整体的熊市时期的剧烈反弹或者在整体的牛市时期的猛烈回调。1901年5月9日的股市暴跌就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回调的例子。在这种次级运动中，工业板块的股票可能比铁路板块恢复得更快，铁路板块也可能取得领先地位，而20种活跃的铁路股票和20种工业股票分别作为一个整体也可能在一次主要运动中共同上涨或是交替上涨。从1919年10月开始的漫长的熊市期间，铁路板块不太活跃，与工业板块相比成绩不佳，受到了投资者的冷落。这主要是因为它当时已经归政府所有并获得了政府的担保，投机活动完全无法涉足这一领域，也就无法像正常情况下那样影响到关注投机性的晴雨。一旦铁路私有化，铁路板块自然会重新像过去一样重塑重要性。
正如查尔斯·道指出的那样，在股票市场的主要运动和次级运动过程中自始至终都存在着一种明显的日常波动。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平均股价指数对于个股的投机活动具有欺骗性。假如投机者根据平均股价指数做出判断，认为股市将在1901年5月出现一次次级下跌运动，并以此为基础在所有的股票中选择北太平洋股票进行卖空，那么他的遭遇会怎样呢？有些交易者正是这样做的，但是假如他们能在65点时回购平仓就已经很幸运了。
在实际运用中道氏理论生发出了许多含义，其中被证明是最正确的一个含义是，两种平均股价指数能够相互印证——在所有的主要运动甚至次级运动中，二者都应该保持一致。仔细分析这些平均股价指数可以发现，它们经常在许多周内保持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波动。例如，工业平均股价指数不会低于70点或超过74点，而铁路平均股价指数在73～77点波动。我们把这称作“线”，经验表明它预示着一定时期的抛售或囤积行为。当两种平均股价指数都高于这条线的最高点时，预示着有强劲的牛市力量出现——它可能成为熊市中的反弹运动，也可能像1921年那样发展成整体的牛市运动，并一直持续到1922年。
然而，假如两种平均股价指数跌到最低水平以下，显然意味着股票市场已经达到气象学家所说的“饱和点”，降雨——牛市中的次级下跌运动或者像1919年10月那样发展成一次基本的熊市运动——会随之而来。1914年股票交易所封关以后，用来进行对比的工业股票从12支上升到20支，这似乎会使平均股价指数变得更复杂，尤其是像通用电气这样的股票的运动十分引人注目，使工业指数的波动比铁路指数的波动要显著得多。但是平均股价指数的研究者们对20种股票的历史进行分析之后发现，这20种股票的波动与最初12种股票的波动记录在以往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是完全一致的。
虽然有许许多多的模仿者，道·琼斯平均股价指数仍然是通行的标准。阅读它的方法也非常多，但没有一种方法是像道氏理论那样经受得住实践考验的。其他方法的问题在于被表面的相关性所迷惑而引入了一些无关的东西。一直有人试图把销售额加入进来，并在阅读平均股价指数时把它与商品指数相联系，但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平均股价指数早就已经把这些因素考虑在内，就像晴雨表会考虑到所有可能会影响到天气变化的因素一样。价格的运动体现了华尔街的所有知识，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体现了华尔街对未来事件的全部理解。
在华尔街没有任何人是无所不知的。在亨利·罗杰斯的时代，曾经有过一种被称为“标准石油板块”的分析方法，在许多年里，它对股票市场的预测都是错误的。拥有内线消息与了解股票市场将如何根据这一事件发展，完全是两码事。市场代表着所有的人了解、希望、相信和预期的所有事情，而正如参议员多利弗在美国参议院发言时所引用的《华尔街日报》的评论所说的，所有这些最终都变成了市场的无情判决。